文/骆毅
图片来源于网络文/骆毅
吃完晚饭,夫妻二人从小餐馆里出来,暮色已浓,街道两旁的白玉兰花状的路灯突然如约绽放,昏黄的灯光从随风摇曳的香樟树那葱翠的枝叶的缝隙间透出,像许多调皮的萤火虫东躲西藏。行至单元门前,谢童正欲掏裤兜取出门禁卡和钥匙,高玉颇有兴致地提议在小区里转几圈消消食,他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水韵苑小区景观颇为精致,却因并非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而略欠一丝归宿感,不过在意识到将要搬离这个小区时谢童还是有点儿不舍,毕竟这儿曾留下他与高玉刚结婚那两年许多温馨、浪漫的记忆,他想高玉应该也和他一样,因此她的所谓“转几圈消消食”的提议大概还隐含临别前的一丝离愁别绪。
谢童和高玉十指相扣,漫步在黄色透水砖铺就的小区环形道路上,路灯洒下橘黄色的光晕,道路两边的香樟树已经长大,一阵东南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透过挺拔的树干和翠绿的树叶,看到一幢幢楼房并无规则地分布在水景四周,水景与房屋之间、房屋与房屋之间有碧绿的草坪、翠绿的灌木丛、红花绿树、古色古香的亭子以及亭边小广场。业主们三三两两悠闲地在路上、小广场上散步、遛狗,一群孩子们在小广场边上的游乐设施上玩耍嬉闹,好一幅温馨的画面。谢童牵着高玉的玉手漫步其间,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意聊着,说实话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轻松惬意的心情和怜惜高玉的感觉了,除了出租车司机对高玉并非讨好的赞美和无意间流露出的艳羡目光点醒了他这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当局者”之外,与许子静的久别重逢或许也是医治他“苦闷烦躁症”的一剂良药,因而他对高玉的怜惜似乎并没有那么纯粹,还夹杂着精神出轨后的愧疚与补偿的意味。
又一次行至11栋楼下的一棵海棠花树下时候,高玉突然挣脱开谢童的手,并停下了脚步,他不解地望向她,橘黄色的灯光下,初夏晚间温暖的风轻轻吹拂着高玉秀丽却略显疲惫的面容,“我有点儿累了,咱们回家吧。”高玉提议道。
“嗯嗯,好回家。”谢童应道,他又主动挽起她的胳膊向着单元门走去,这时从单元门里面走出一位穿着深黄色绸缎面料的高档睡衣、风韵犹存的中老年女士,谢童定眼细瞧,原来是家对门的女局长。她手牵一只咖啡色贵宾犬,面带微笑地跟谢童高玉夫妇俩打招呼,更确切地说是跟高玉一个人打招呼:“嗨,小玉,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得空去我家坐坐哈。”
高玉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害羞得慌忙挣开谢童的胳膊,然后顺从地回应道:“嗯嗯,好的好的,王局长您出去遛‘甜甜’那?”
“这不,风雨无阻唻,每天都得溜几圈,我也不走远,就在咱们小区里面遛遛,嘿嘿嘿,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每天溜狗、观鱼、买菜、烧饭打发无聊的时光……”王局长一边被狗牵着,不情不愿地慢慢跟着走,一边频频回头跟高玉客气地说话。
听完二人“目中无人”的闲聊,目送拴在一根链子上、一前一后的人畜渐渐远去的背影,谢童无比纳闷和诧异:这对门大户型内一向盛气凌人的大局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屈高就下,降尊临卑,婉婉有仪了呢?还有,这位大局长家阳台上的那只可怜的笼中鸟去了哪里?她怎么没说逗鸟遛鸟?鸟儿会不会死了,可若是死了的话她应该伤心难过啊!看来真的是她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将鸟儿放了,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鸟儿逮到机会自己飞了,不管了,无论是放了还是飞了,只要不是死了就好。
进了家门,谢童一边换下外套就近挂在门后的挂钩上,一边好奇地问道:“玉儿,你啥时候跟这位大局长混得这么熟了?似乎还挺亲密的,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笑容可掬地主动跟咱们打招呼吧!我指的是正式打招呼。”
“哦,忘记跟你说了,是这样的,你上个月不是去安徽出差了几天吗,有一天我下班进小区,刚好碰见她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提了许多东西,门岗旁只剩下一辆手推车却又被别人抢了先,我看她提得挺吃力的,就主动帮她提了点,她特别感激。到了家门口我本来是不想进她家门的,可她非要拉我进她家里坐坐聊聊,盛情难却我就进去了,她领着我参观了她家的每个房间,还真是开眼呢!她家装修布置得特别豪华,比小丽公婆家还豪华,近乎奢华,有一个房间布置得跟佛堂似的,因为靠墙有一长案,长案上坐着一尊汉白玉佛像,佛像前有一个香炉,我估摸就是当作佛堂的;书房足有我们家的两个大,可能都不止,正中竟然放了一张麻将桌,电子自动的那种,我在小丽她自己家里见过;客厅靠近超大液晶电视的边上有一个超大的鱼缸,里面养了不少观赏鱼,我都叫不出名字。我和她,噢还有小狗‘甜甜’,就坐在鱼缸前观鱼,‘甜甜’不停地用一只前爪拍鱼缸,偶尔‘汪汪’几声,我跟她就一边观鱼一边闲聊,偶尔还逗逗鸟,你还别不信,我俩聊得还蛮投机的,她便拿我当忘年交,临走时还塞给我好多零食。”高玉换了凉拖,小碎步跑进卫生间,一边小解一边说道,她竟罕见地没有关上卫生间的门。
“物质富豪,取之非道,精神赤贫,自甘堕落,我一点都不稀罕,反而极端鄙视,我永远都不会跟这种人交朋友,你还跟她聊得蛮投机?你跟她有什么可聊的?还聊成了‘忘年交’?搞笑,德不配位的‘势利鬼’,哎!你不觉得她这种人烧香拜佛很滑稽,很荒谬吗?”谢童在卫生间旁边的水龙头上一边洗手,一边愤愤然说道,愤愤然竟然连高玉难得露在外面的雪白大腿都没顾得上扭头细瞧。
“童子,别这么说人家,她并没有我们原先想的那么不堪,况且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又提前退居二线了,挺失意落魄的。”高玉同情心有点儿泛滥,一向对钻营仕途、混迹官场的人颇有微词的她却对这位刚刚退位、刚刚成为她忘年交的半老徐娘动起了恻隐之心,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一个明明德行有亏甚至徇私枉法之徒一旦成为他或她自己身边关系较亲近或利益较亲近的人,他或她的斑斑劣迹便会被“感性之布”遮蔽,“理性之风”只是偶尔掀起它的一个角。
“该,肯定是犯错误了,难怪最近没见着有人来‘朝圣’,来‘进贡’呢?估计她的那一帮酒友、麻友也该散了。”谢童一向是非分明,嫉恶如仇,他不依不饶,愤愤然挖苦讽刺道。
“是不是犯错误了这她没细说,也许人家不方便细说,反正就闲聊呗,她还跟我诉苦,说是原先她在位的时候,儿子、儿媳妇心疼她一个人住着孤孤单单的,想让她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可现在退下来真的跟他们一起住了才半个月,儿媳妇就容不下她了,经常找茬,给她冷脸看,为了不让他自己的儿子为难,她只好又搬回来了;她还说特喜欢我这样的性格,说她儿媳妇若能有我一半好她连睡觉都会笑醒的。”高玉道。
“哦,是这样啊,难怪呢,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失意落魄了能这么快转向,用美味零食、甜言蜜语这些糖衣炮弹拉拢、哄骗身边的单纯吃瓜女子,为了听她诉苦,给她解闷消遣。”谢童继续挖苦道。
“童子,对人别总是这么苛刻。”高玉略有一丝不快地说道。
“嘿嘿嘿,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谢童没有接高玉的话,反而故意挑逗戏弄她道。
“好你个谢童,你竟敢……看我不找个封条把你的臭嘴封上。”高玉气得直喘粗气,不过谢童看得出来那是她故意装出来的,于是傻傻地朝着她笑。
“你竟然还笑,你等着,禁欲三个月。”高玉故意咬牙嗔怒道。
谢童颇识时务,赶紧求饶,嬉皮笑脸地给高玉揉肩捏背,一边揉捏,一边“出口成章”地感慨道:“其实,她也挺悲哀的。悲的是,她平日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自我感觉良好,优越感爆棚,似乎处处高人一等,高不可攀,位高人尊,殊不知,这种感觉是虚幻的,自欺欺人的,仅有‘势荣’而无‘义荣’,仅仅被别有用心的人出于功利地巴结吹捧,却从未赢得发自肺腑的尊重,即便能一时门厅若市,前呼后拥,但终究会落得人走茶凉、空叹‘人心不古’的下场;哀的是,她自己本身奉行实用主义,太喜欢钻营,太精于混世,太看重权势,太在意名利,一句话,太在意身外之物,没有弄明白生活的真谛,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因而没有自己的意义世界,最终自己成了实用主义的受害者。”
谢童如此感慨了一番,原本以为高玉会附和几句或者反驳几句,却未曾想到,“没心没肺”的她早已打开了电视机追她的“穿越剧”去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哼着小曲儿独自去洗澡。
从洗澡间出来,高玉告诉谢童刚才樊小丽又来电话了,说是翌日晚上会将她以前穿过的两套纯棉孕妇服还有她女儿小楠小时候没用完的手工纯棉尿布、婴儿服送过来。
谢童突然想起来孕妇不能这样看电视,有辐射,便急忙对高玉说:“玉儿,你现在不能这样看电视了,对宝宝不好,过几天抽空咱们去买防辐射孕妇服。”
“啊!这才什么时候啊,不至于这么小心吧!不过为了咱宝宝,我就忍痛割爱,牺牲一下啦,唉!做女人真苦啊!嘿嘿嘿,不过,为了能嫁给你,我下辈子还是愿意做女人。”高玉关了电视,一边走向洗澡间一边说道。
谢童听了甚是感动,顿觉眼热心酸,望着高玉走向洗澡间的背影,特别是那双长长的、Xing感的美腿,令小酌的他油然而生一股生理的骚动,便含蓄而柔情地说道:“玉儿,今晚让我帮你洗澡吧!已经好久没给你洗澡了。”
谢童的“司马昭之心”怎能瞒得过聪慧过人的高玉,不过,在很多事情上都很节制的她在这件不该节制的事情上也同样节制,甚至有点儿冷淡,这一刻她无意中撩起的谢童身体内的欲火,她并不想委屈自己去帮他燃烧得更旺,然后再协助他在身心至乐的尾声渐渐熄灭,她再一次回绝了他的正当请求:“哪有好久?上个月还帮我洗的呢!”
对于高玉的反应谢童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还是有点儿失落和苦闷,还有不满甚至短暂的愤怒,就像一个嘴馋之人的面前有一盘香味扑鼻的红烧排骨却不被允许动筷,而这人又不想吃相太过难看地直接用手去抓、去抢一般。出于知识分子的体面和自尊,在这件事情上他从不过于勉强,如今甚至连主动暗示也变得越来越少,只是他一直都不明白高玉为何对他这个才貌俱佳、颇有情趣和Xing魅力的丈夫有轻微的Xing冷淡倾向,难道真的是因楼板隔音不好害怕夫妻房事会惊扰了楼下邻居,日后自觉害臊没脸见邻居?可他觉得他俩每次都很低调克制,从不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大呼小叫啊!
从洗澡间出来,见谢童没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看书、写作,而是早早上床休息了,蜷缩的身子背对着房门,高玉似乎意识到她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又一次无意中伤害到了无辜的他,她轻轻爬上床躺下,用她香嫩光滑的玉臂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他转过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柔情地说道:“玉儿,我想要你,很想要你。”
听了谢童如此柔情直白的话语,被温柔抚摸和亲吻的高玉似乎也有了生理感觉,她正欲主动吻向他的双唇,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她手机的